人妻日記11/5
關於「照顧」
我是生活白痴，生活裡就出一張嘴，一個人生活慌慌亂亂，久了也有自己的步驟，但有人在身旁時，我總是被照顧的對象。
第一次跟早餐人相戀，遇上她我總會露出夢幻少女的神情，不自覺流露小女人姿態，這也是自己始料未及，當時，我還去買了大同電鍋，試著燉了雞湯給她喝，口味想來不怎地，但那天兩人都很快樂。
後來我沒能過著我想像中的兩人甜蜜生活，分離後，我終於開始學習照顧自己，簡樸困窘的寫作生活裡，我試著上市場買菜，為自己做早餐，煮麵，試著用奇怪方式理家，十來坪的房子也沒什麼好打理，抹抹地板，擦擦灰塵，我的生活技能沒有增加多少，廚藝也仍是不佳，但一個人的生活過得也算自在。
後來戀愛了，逐漸地，又陷入被照顧的狀態，慢慢地，能力又退化了。
下定決心分手那天，我把P的東西徹下，火速地清理了房子，傍晚就去市場買菜，我開始想著荒疏的朋友，荒疏的生活能力，該如何整頓起來。
那時，我非常脆弱，身體心裡都是，身體最不好的時候，她說要來照顧我，我沒有答應，其實心裡想著的還是依靠，然而，愛不是依靠，不能貪圖照顧，一時軟弱，後患無窮，我提振起軟弱的身體與心裡，自己上街，自己煮食，像戒斷一種毒癮，戒除對情人的依賴。
與早餐人相逢，熱戀時的甜蜜，我一下子又落入小女人的內心戲，然而這次搬演的是人妻，我對婚姻半點不懂，當時我到合江街去看她，洗衣，晾衣，在餐桌上把衣服疊好，餵貓，陪貓玩，等垃圾車，她不在家的時候，我學著做家事，學著，如何照顧別人。
依然地，我還是那個慌慌亂亂的生活白痴，早晨看她手腳俐落地變出美味早餐，只有讚嘆狂吃，沒有其他。
搬到中和來，進入另一種更緊密的生活，最初她工作忙碌，我像小蜜蜂一樣快活地打理家裡，生活是無窮的技能學習，偶而，我確實感到失落，我也懷疑自己是不是變成家庭主婦了。
兩人誓約，甘苦與共，有時你忙，有時我忙，有時兩人都忙，我逐漸理解愛裡的相互承擔，不是少女心等著被誰呵護，被誰照顧，不是有人把你捧在手心，什麼都為你操心，不是等待著某人溫柔體貼，為你出生入死，不是有人能文能武，又開車接送，又在家做飯，醒醒吧，自私的老女孩，那不是愛，那叫做公主病。
有人以照顧人為樂，為生存重大目標，你只是欣然接受何樂不為？不，你若真愛她，別助長她這樣的心理，要提醒自己，只有一方的付出會造成自己的軟弱，要提醒她，關係是對等的，平等的關係兩人才會成長，才有將來可言。
有人問我，若學會一個人生活，若一個人活得也很好，為什麼還要談戀愛，我想說，因為世上有一種行為，叫做付出。因為愛不是需要。
但一切都是功課了，拼命想照顧對方的人，該學習照顧自己，一直貪圖被照顧的人，該想著多照顧對方，如何在付出之餘，思量著不陷入縱容，不變成控制，不計較回報，不失去自我，如何在領受照顧的時候，也讓自己學會無私，變得堅強。
這一年來，我總是一邊想著這些事，一邊繼續操持家務，或者吃著早餐人做的飯菜，我並不心虛，也沒有大家想像中「好幸福啊」的驕傲，我知道她的付出，我也看見自己的成長，在我們家，術業有專攻，有錢出錢，有力出力，難免有配合不上的時候，也有精疲力竭的時刻，都得靠著時間與耐心來等待度過。
結婚時，頭戴花冠，手捧花束，我甜甜微笑，以為即將過著幸福的生活，後來我才體會到，生活的幸福不在我想像的藍圖裡，幸福不是樣板戲，生活是一日一日艱難的練習，我很慶幸自己從被照顧，照顧自己，走到了學習照顧他人的階段，世界上有一種行為叫做付出，這會使你變得堅強，但不是盲目地，像要填補自己的空虛那樣傾倒自己的愛。
日復一日地，那變得不像照顧了，那就像是生活裡尋常自然的互動，到了夜晚，會隨著夜風散去，沒有計較，不用累積點數。
但每當第二日你醒來，那些從你身上付出去的，又回到了你身體裡，那會使你變得自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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